中国版SpaceX背后:除了国家队,还有海归极客
动动手指点击智能手机,就能控制地球上空的VR相机俯瞰地球全貌,或者操控不同的飞行器进行太空足球赛。这是不是很酷?这是Space VR创始人Ryan Holmes构想中的未来消费场景。10月31日,正值珠海航展召开前夕,这位美国创客来到珠海,展现他的商业计划。对他来说,中国不仅有对消费航天黑科技兴趣浓厚的中产阶层,而且还有潜在的合作机会——Space VR上百个小飞行器进入太空,很可能需要中国的长征火箭。
在Ryan Holmes的家乡美国,Space VR早已宣布搭乘Space X的“猎鹰-9”火箭上太空的计划。现在,中国的火箭正摆出“抢生意”的态势,试图从全球商业市场中分得一杯羹。伴随商业领域的增长潜力,加之国家政策的鼓励,原本由政府主导的航天产业,正在逐步走向大众,逐渐变成一门真金白银的生意。
这股商业航天运动,进场的有火箭商业化运作的国家队,有资本雄厚的上市公司,也有海归极客组建的民间团队。这些企业采取多种火箭型号搭配、重复使用等策略,筹划低成本的“太空速递”网络;同时推动航天技术在商业飞行服务、卫星运营、地面游乐园等场景中的应用,试图延长盈利链条。
2015年全球航天经济总量达3353亿美元,其中76%的份额为商业航天领域。在全球万亿级别市场的较量中,中国的“Space X”们,将有多大的想象空间?
中国版“Space X”崛起
对Ryan Holmes这样的太空极客来说,Space X是目前理想的合作伙伴。2015年以来,若干次陆上和海上可回收试验,这家美国的民营科技企业名震全球,以“廉价火箭”强势搅局商业航天市场。凭借低成本优势,Space X的爆款火箭“猎鹰-9”已拿到未来五年全球38个发射合同,其中的24个都来自国际商业发射市场。
令人更加惊奇的是,Space X的创始人马斯克还在今年9月份发布“火星殖民”计划,这也意味着Space X还要做更多的“太空穿梭巴士”生意。同样在2016年的美国,Blue Origin公司第四次成功测试可重复使用的火箭“New Shepard”,而轨道ATK公司的“天鹅座”货运飞船将首台商用3D打印机送往国际空间站。
“Space X等明星公司的出现有里程碑式意义。”深圳光启高等理工研究院院长刘若鹏说,“无论是商业运作还是大众消费,市场都对航天科技有所需求,但一直以来成本的障碍较难突破。Space X实现低成本运营,让压抑的航天商用需求得到大规模释放。”
他还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,航天的商业应用全球十几年来都在探索,但Space X的出现验证了许多应用场景的可能性,加速了全球探索的进程并且鼓动更多人进场。
这背后是巨大的市场。据美国航天基金会发布的《航天报告》,2015年全球航天经济总量达3353亿美元,其中76%的份额为商业航天领域。也就是说,全球的商业航天市场,至少超1.72万亿元人民币规模。按照市场的逻辑,随着低成本、多应用场景的Space X们的出现,商业航天的蛋糕极有可能继续变大。
航天技术领先的中国,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。2016年,“航天国家队”航天科工集团和航天科技集团,先后在2月和10月成立航天科工火箭技术有限公司(下称“航天火箭公司”)与中国长征火箭有限公司(下称“中国火箭公司”)。
这两家企业将提供“快舟”系列和“长征”系列火箭,均被视为中国版“Space X”。与此同时,被媒体称为中国版“Space X”的“民间队”至少还有One Space(零壹空间)、珠海上市企业欧比特。
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副院长唐国宏表示,在航天技术逐步成熟、市场应用需求多样的情况下,中国航天产业将走出从服务国家任务为主的“封闭”、“半封闭”状态,向大众消费、商业应用场景“开放融合”的状态靠近。
这事实上也是政策设计倾斜的方向:商业航天被当做经济新常态下提振科技创新、拉动经济增长的产业“火箭”。2016年5月,国家发改委《关于实施制造业升级改造重大工程包》中,重点工程之一即为“商业航天产品发展工程”,包括商业遥感卫星、通信卫星及运载火箭的研制生产线;而在国家“十三五”规划提及的“科技创新2030重大项目”中,量子通信、量子计算机、深空探测及空间飞行器、在轨维护服务等天地一体化信息网络等,都与商业航天密切相关。2016年8月发射的卫星“墨子号”,被业界视为中国率先布局量子通信商用的“大手笔”。
在市场和政策的双重作用下,做航天生意的中国版“Space X”不断涌现。
中国版“猎鹰”——长征五号
火箭发射运载服务,几乎是所有航天商业应用场景的起点,也是目前商业航天需求最旺的蛋糕。极少人能想到,中国航天产业与Space X的较量,早在四五年前就开始了。
在珠海的一场演讲中,中国长城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美洲部总经理司源提到一段“历史轶事”,2008年到2011年,美国三大卫星运营商组成联盟游说该国政府,希望政府进一步开放商业发射市场。彼时,中国的长征火箭具有很强的价格优势,极有可能收获美国人的发射订单。但Space X在2012年发射卫星,“(游说政府的)声音基本上没有了”,前述卫星运营商之一的SES直接选用了Space X的火箭。
司源形容SES对Space X的青睐近乎疯狂。低成本不是商业火箭竞争的唯一要素,但会让竞争优势更为明显。Space X凭借低成本掌握了赛跑的主动权,中国企业要真正“叫阵”,需要怎么做?一个参考答案是,用低成本对抗低成本。
中国火箭公司总裁韩庆平表示,降成本是该公司商业应用研发的重点方向。它的好处是能刺激需求,把市场规模做大。
中国火箭公司对省成本的策略细化,显得比Space X等海外民营企业丰富:研发可回收火箭还是中远期的计划,该公司近期想要做的,是利用拥有的多种型号火箭,搭建起通向太空的物流网络。据韩庆平介绍,类似平时市民坐网约车可选不同型号的车辆,用户可选择个头不一的四种火箭“太空车”向太空输送卫星。即使同一款火箭“太空车”,用户也可选择为单一客户专属服务的“太空专车”、一箭多星的“太空班车”和利用剩余运载能力的“太空顺风车”。
这也就是说,相比于型号较少的Space X,多种车型任君选择的中国火箭公司能通过不同发射方案的选择搭配,获得低廉的价格。
但再大的车也有载不动的货。前述的“太空车”方案中,最大载重是7.6吨(近地轨道)和5.5吨(地球同步转移轨道)。这与世界主要的商业发射火箭还有差距,例如“猎鹰-9”的运载能力已更新为22.8吨(近地轨道)和8.3吨(地球同步转移轨道)。
不过,这样的差距很可能由于长征五号的出现而得到改观。
11月3日,长征五号火箭的成功发射,将太空快递的载重刷新到近地轨道25吨级、地球同步转移轨道14吨级。长征五号火箭,相当于将中国火箭的载重能力,推向与“猎鹰-9”同样的量级。这样的载重可将宴会厅式的太空站整体送上太空,而以往的中国火箭需要多次发射再上太空拼接才能完成。也正因此,长征五号被认为有极大的商用价值,大幅增强中国在国际商业发射市场上的竞争力。
长征五号火箭被人乐道的另一优势是,它在火箭运行的安全性能上有很大提升。这也是当前市场关注的主要问题,火箭发射的价格降低了,能保障卫星的安全吗?即使是当前商业航天的霸者Space X,也不敢打包票。就在两个多月前,Space X的“猎鹰-9”在执行发射任务时发生爆炸,扎克伯格的2亿美元卫星瞬间成为“炮灰”。在多名业内人士看来,这说明需要商业航天领域是高风险、高壁垒的行业,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场。
刘若鹏强调,互联网企业强于营销的商业逻辑,在商业航天领域并不适用。“但话说回来,高壁垒又有高增长潜力,我们去哪里找这么好的行业?”他反问记者。
但刘若鹏认为最好的机会并不在太空,而是处在地球大气层靠近太空的“临近空间”。“这是传统飞机飞不上去、卫星掉不下来的空间,我需要一个气球就可以了。”他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,“如果能做出这样的气球,企业发射卫星连搭火箭的钱都省了。”
凭借在超材料领域的领先技术,深圳光启高等理工研究院已做出悬浮在城市上空的超大气球“云端号”,集成气候监测、智慧城市等数据。目前,“云端号”已经在广东省东莞市运营。而一旦有更大的气候进入临近空间,其覆盖的地域将扩大至一个大省或几个省。
“航天+”业态
从目前来看,两个国家队背景的火箭公司商业发射正在执行合同,并不像Space X已完成实际的订单。从公开信息看,目前国内发射计划最快的珠海上市企业欧比特,其“珠海一号”的两颗卫星还要在11月到12月间才能进入太空。但是现在的状况是,不停有资本、企业为火箭、卫星亢奋,打出做“Space X”的口号。
话说回来,有火箭的“太空车”就有商业卫星的“货”吗?
唐国宏始终相信,商业卫星发射是个很有潜力的市场。据他预计,目前全球需要上万颗卫星,仅国内就需要上千颗。
但来自深圳的通讯行业资深人士雷明觉得这未必是个好现象。他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,市场对商业卫星发射需求存在一定程度高估。事实上,太空中许多卫星资源被闲置,而卫星技术的发展还未跟上商业应用的需求。例如,用卫星取代通讯基站被众多企业看好,但现在商业卫星的存储能力仅在KB级别,仅适用于SOS呼救,而无法实现多人实时通话。
在计划运营卫星时,阿里巴巴也遇到了技术的瓶颈。互联网巨头阿里巴巴已经给中国火箭公司下了2017年发射卫星“聚划算号”的订单,卫星上天后将为阿里巴巴的农村电商提供遥感数据。
阿里巴巴聚划算事业部总经理说,卫星无法存储数据,只能为地面平台收集遥感图像等数据。地面平台能据卫星数据调整决策,但卫星无法根据地面数据的变动进行调整。因而,技术瓶颈很可能制约商业卫星发射的未来。
这也意味着,在诸多壁垒面前,中国企业要实现更好的盈利,需要做更多。
中国火箭公司的经营思路是,从发射服务延长至全套卫星运营解决方案,通过增值服务增加盈利空间。中国亚太公司(中国火箭公司前身)的老挝卫星项目已有这样的服务。不仅如此,在中国火箭公司的10年规划蓝图中,亚轨道可重复使用飞行器的研制和投放、商业航天设施和地面体验园建设,其目标是完成集地面体验、商业发射、太空旅游、轨道服务为一体的全链条格局。
公开信息显示,延伸链条,也是航天火箭公司、欧比特、One Space等商业航天代表企业的未来逻辑。
航天科技集团第一研究院党委书记郝照平说,中国商业航天的整体运营逻辑应该是“航天+”,即针对人的需求让航天技术融合不同业态,尤其是融入更多消费场景。
“航天+”业态已有尝试。中国火箭公司与阿里巴巴更早的合作业务是,利用航天器发射后的残壳材料,反向订制生活饰物,该产品在9月已上线售卖一空。这似乎也在告诉马斯克,实现火箭的可回收,还有另一种方式。
阿里巴巴表示,航天回收材料由于有限量属性,因而受到中产消费者欢迎。未来中国航天产业可打造成超级IP,走故宫博物院开发文化衍生品的路子。
“随着国民消费的升级,人们对航天的市场需求始终存在。只要价格合理,一定有人希望体验太空遨游。”唐国宏说,“即使是消费水平很一般的平民,也可以通过VR技术感受太空。”
这对Ryan Holmes来说是个好消息。如果中国火箭的价格让他足够满意,他的VR游戏太空梦想将依赖更多的中国伙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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